Alan's Life and Travel

野生的老虎河豚體內帶有劇毒，一隻河豚的毒素足夠可以殺死三十個成人，這次我要來體驗一下，為什麼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品嚐這種料理?
河豚(Fugu)，英文稱做Pufferfish或Blowfish，是一種帶有神經劇毒的魚類，因為身體渾圓游的不快，演化出一種特別的防衛機制，當河豚受到驚嚇以後，可以快速吸入空氣或水進入極具彈性的胃中，瞬間身體可以脹大三到四倍以嚇退掠食者，有些河豚身上還有刺，當身體脹大時刺就會豎起來，讓掠食者難以下嚥，通常有刺的沒有毒性，反而是沒刺的才帶有毒性，下面的圖片就是河豚中最毒的老虎河豚(Torafugu)。


Source: www.dokidoki.ne.jp

河豚肉是以極度鮮美而著名，日本人從古早開始就已經會吃河豚，在兩千多年前的日本遺蹟裡已經可以找到河豚的骨頭，許多古老的文獻或者是文學作品中都有河豚料理的存在，日本人也是全球食用最多河豚的國家，每年大約可以吃掉10,000噸的河豚。

河豚身上的河豚毒素(Tetrodotoxin)是一種神經性劇毒，會造成你暈眩，噁心以及疲倦的症狀，若食用過量，則會造成舌頭、嘴唇以及四肢的麻痺，最後是心肺失能而喪命，河豚毒素目前還沒有解藥，而且只要跟針頭一樣多的毒素就可以讓人喪命，唯一的急救辦法只有洗胃和餵食活性碳，但存活率還是有限。

並不是每隻河豚都帶有致命的劇毒，首先河豚有非常多個品種，並不是每個品種都有毒，第二，即使是有毒的品種，根據季節或其他的因素，並不是每隻河豚都會累積到足以致命的毒素在體內，網路上有人說大約每三隻有毒的河豚中，只有一隻會累積到足以致命的毒素，最後，研究指出河豚的毒素是藉由牠們所吃的一些食物所產生的，近年來採用新的養殖方法，控制牠們的飲食環境，以避免吃到可以產生毒性的食物，所以近年來大部分養殖的河豚據說沒有毒性或比較不毒，且可以大量繁殖，目前市場上食用的河豚大概百分之90都是養殖的。

河豚有毒的地方主要是在於牠的肝臟、卵巢以及外皮，但根據不同的品種會有不同的部位有毒，有時候連肉裡都有毒，而且毒性並不會因為煮過加熱而輕易消失，需要特別的料理方法，處理河豚的要訣是要能分辨出不同種類河豚有毒的部分，能夠把有毒的部分拿掉且不會沾到其他可以吃的部分，所以非常難處理，廚師必須要通過嚴格的測驗，才能拿到處理河豚的執照，廚師在當兩三年的學徒後，先要通過紙筆測驗，然後還要通過術科檢視，這些測驗通常舉行於夏天，當河豚還沒長大比較難辨認時，拿不同的品種要你辨認出河豚的種類，有毒的部位在哪裡，還要解剖河豚，辨識內臟，尤其是卵巢(Ovary)和精囊(Sperm Sac)，因為他們兩個長的一模一樣，精囊比較沒有毒，且據說是除了肝臟以外最美味的部分，但是卵巢卻帶有劇毒，在這麼嚴格的考照制度下，據說每年只有大約三分之一的考生通過考試。

根據日本東京公共衛生局的統計，日本從1996年到2005年總共有315起吃河豚中毒的意外，其中31人死亡，這些人大多是漁夫捕到自己殺來吃，或者是非專業廚師處理來吃的，所以就統計數字來講說，在日本只要是去有專業處理河豚證照的廚師的店，即使是吃野生河豚也還是挺安全的。

這次吃河豚料理餐廳前面擺滿了處理河豚後剩下來的尾巴和背鰭，因為帶有劇毒，廚師必須要把河豚處理剩下來的部分裝在特別的垃圾桶鎖起來，鑰匙還要隨身攜帶以避免不肖人士利用，這些剩下的部分要集中拿去魚市場焚燒銷毀。



在這次來日本之前，好友Albert跟我分享他以前在日本工作的經驗，他在日本最大的遺憾之一，就是沒有去嘗一次河豚料理，當時不以為意的我，想不到這段話竟然在我心中種下了一個好奇的種子。

吃河豚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在我的計畫之中，但在青年旅館時，有一天因為時差太早起來，這時想到之前和Albert的對話，突然心血來潮來查一查關於河豚的資料，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野生河豚(Tennen Fugu)比較美味但是有毒，養殖河豚(Yoshoku Fugu)則比較不毒或是無毒的，另外也記下一家有名的野生河豚店備用。

在我日本之旅的最後一天，早上跑去東京都廳參觀一下，在裡面的遊客中心遇到一個親切的櫃檯小姐，和她哈拉時不經意的提到河豚料理，她就幫我查了一家賣養殖河豚的店，因為比較安全，所以原本決定要吃這家養殖河豚的我，順口問問她野生河豚真的有比養殖的好吃很多嗎? 在她毫不猶豫的肯定下，讓我追求安全的決定動搖了，我再問她吃野生河豚真的安全嗎? 她笑了笑跟我解釋要拿到處理河豚的證照有多難，在日本吃河豚非常安全，我給了她之前找到的那家野生河豚店的名字，她說這家是個有名的河豚餐廳，建議我放心去吃，好吧，我最後決定就給他衝了，要嚐就要嚐最好吃的野生河豚。



上午十一點多從日比古線的六本目站出來，走個兩分鐘就在巷子裡找到這家有名的河豚餐廳 - 濱藤 Hamato。



裝潢是簡單的日式風格，我剛好在他們開店時到，整個餐廳裡只有我一個客人。



濱藤是家野生老虎河豚(Tora-Fugu)的專賣店，老虎河豚據稱是河豚中最美味，但也是最毒的一種品種，老虎河豚據說是海中最兇殘的魚之一，長大的過程中會自相殘殺，野生的河豚(Tennen Fugu)據說比較美味，但也比養殖的河豚(Yoshoku Fugu)毒了很多，菜單上還強調他們是用長野縣木曽川(Kiso River)的泉水來料理這些河豚，感覺日本人對水的品質非常注重，高級料理很多都會強調他們用的水的品質。

河豚是個冬天的料理，野生河豚通常只能在十月到三月吃的到，這家餐廳因為只供應野生河豚，所以只有在十月到三月有開，養殖河豚則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的到，所以許多賣養殖河豚的餐廳可以開一整年不用休息，許多日本人認為一、二月是最適合吃河豚的季節，這時候的河豚最毒，但也是最鮮美的，這時我在心中想到，『哇靠，所以我要吃最毒的品種(老虎河豚)、最毒的養殖方法(野生)以及最毒的季節(我一月來的)，我這是在找死嗎?』，不過就像財務的原理一樣，高風險高報酬，這種組合代表著應該是最好吃的河豚。



一進來餐廳看到牆上掛的認證書，頓時讓我心中安心了一點。



入口處還有一個用老虎河豚做成的燈籠，河豚真的可以漲超大的，這個河豚燈籠比我的頭還大兩倍。



今天點的是他們的午餐套餐，午餐果然比晚餐划算，這樣一餐大約9,450日圓(約120美金)，野生河豚在美國非常難吃到，就算找到了也非常的貴，像紐約市頂級的日本料理店 - Masa的Omakase就有幾道Fugu，但整個Omakase要400美金，真是太誇張了，再叫了一壺茶，放筷子的墊子是個可愛的河豚。



老實說，在我看到第一道菜上來後，心中突然有股猶豫，想說要不要現在就付錢走了算了，而且整家餐廳只有我一個人，讓我更猶豫我來這裡吃的決定，雖然我知道就統計數字來講，吃河豚中毒的機會可說少之又少，可是當這不再只是跟你無關的統計數字，而是你親身要冒這個險的時候，這時感性超越理性，即使是非常小的機率，但我可能會這樣掛掉的想法讓我越想越緊張，覺得手和腳都開始在爆汗，可是後來想說都已經來了，就不要想東想西的，難得來日本玩，下次能吃到河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，這時筷子拿起，就朝碗中插了下去。




前菜之一的河豚煮凍(Fugu Nikogori)，河豚皮和肉切絲後放入高湯中結成凍，吃起來口感像果凍一般，河豚皮和肉絲吃起來很韌，但是沒什麼味道，整道菜主要是鮮魚高湯的味道，老實說味道並沒有很特別。



另一道前菜，生河豚肉和醃過的鰹魚內臟(Shuto-Ae)，河豚肉有著獨特的口感，我覺得生的河豚肉口感很像三杯田雞裡的蛙腿肉一樣，是我吃過最有彈性的魚肉，用柔軟的醃鰹魚內臟來調味，提供了一種不同的口感以及讓整道菜更有味道，和河豚肉非常的互補，還蠻好吃的。



接下來擺上了新鮮的的蔥末和蒜末，為下一道菜來做調味。



河豚湯引(Yukibi)，川燙後冷凍過的河豚皮、膠質以及肉絲，加上蔥末和蒜末以及一點日式柚子醬(Ponzu)，老實說我覺得沒什麼味道，大部分的味道來自於柚子醬，河豚只是提供口感而已，沒有特別喜歡。



接下來是河豚生魚片(Tessa)，配上蔥絲以及檸檬，淋上橄蘭油後可以沾著柚子醬、昆布或是椒鹽來吃。



紐約有名的日本料理店Masa的主廚高山雅氏，曾經在訪問中形容過河豚的味道，他說河豚肉有種很純淨的新鮮味，是一種河豚特別的Umami(鮮味)，我在前面幾道菜都體驗不到這種味道，心想也許是要生魚片這種純淨的做法才能夠讓我體會到河豚的原味。




我覺得河豚生魚片的口感是介於蝦肉和烏賊肉之間，很韌且很有彈性，帶有一點點魚味，若要形容的話我覺得跟土蝨的味道有點像，整體而言魚肉味道非常淡，淋上橄蘭油後聞起來很香，加上檸檬以及沾上柚子醬後味道酸酸甜甜的，是我喜歡的口味，配上特別的口感，我覺得這道菜還不錯，可惜我並沒有嚐到太多河豚魚的味道，反而都是調味料和橄蘭油的味道，感覺河豚在這裡純粹只是提供口感而已，我也一直努力想嚐出Masa提到河豚特別的鮮味，但可惜可能是我不懂的品嚐河豚，我並沒有嚐出那種令人印象深刻的鮮味，覺得有一點失望。



下一道菜是河豚火鍋(Tecchiri)，服務生在火鍋中加入一塊塊奇形怪狀的河豚魚塊，我在晚餐的特別套餐菜單中看到有白子的火鍋，可惜這個午餐道餐沒有包括白子，白子(Shirako)指的是魚的精囊(Sperm Sac)，據說是除了河豚肝以外最美味的地方，也是河豚內臟唯一能安全吃的地方，河豚肝因為有毒，是被日本政府規定禁止在餐廳提供的，所以能夠合法吃到最美味的部分應該就是白子，真可惜那時沒有想到去加點它。



可以繼續用剛剛吃生魚片的沾醬來吃，跟之前的生河豚肉的口感很像，吃起來像是有點魚味的青蛙腿肉。



就在吃到一半的時候，我突然覺得心跳加速，撲通撲通的好像快從胸口跳出來，然後我覺得地在搖動的感覺，我問在幫我煮火鍋的服務生，『妳有感覺到地震嗎?』，她笑笑地搖搖頭，繼續回去廚房做準備，留下我一個人坐在那邊，我這時非常得挫，汗水一粒一粒的從額頭上流了下來，我知道在這裡中毒的機率可以說是少之又少，但不會真的這麼衰就剛好給我中獎了吧? 這時恐懼感讓我整個人都慌了，我已經打算要找服務生去叫救護車來，腦中像跑馬燈般不斷的浮現起以前的記憶，但過了幾秒鐘後，我想說若我真的中毒的話，我應該已經全身僵硬或已經掛掉了吧，我現在還沒有全身麻痺證明我應該是沒事(後來上網看說吃河豚中毒可能幾個小時後才會起作用，當時真是太天真了)，這時心跳開始漸漸慢了下來，地也沒有在搖晃了，我鬆了一口氣，原來這都是心理作用，真的是自己在嚇自己，真的是太誇張了，休息了一下後就繼續拿起筷子，把最後一片河豚肉大口地咬了下去。



在這碗青菜和年糕後，總算把火鍋給吃完了，服務生拿個茶杯裝入火鍋裡的魚湯，加入左下方圖片現磨的鹽和胡椒，喝起來非常鮮美，不知道這些鮮美的味道是來自河豚還是高湯原本的味道。



接下來服務生加入米飯和生蛋，蓋起來後悶煮一下來做成雜炊(Zosui)，煮好後灑上一點海苔，看似簡單的料裡卻有細緻雋永的滋味，整鍋雜炊瀰漫著魚的香氣，口感比粥更加濃稠，味道清淡但非常的鮮美，是我今天最喜歡的一道菜。



最後是甜點，糖果和水煮的水果，沒什麼特別的印象。



在離開前叫了一杯hirezake，熱日本清酒裡面加入烤河豚魚翅，拿出來後服務生還會在上面點火，火燒讓清酒的香味瀰漫於四周，燒了一下後再用蓋子把火給蓋掉。



暖呼呼的清酒，帶有一點燒烤的焦味，是個非常特別的味道，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清酒，酒精濃度非常高，難怪可以點火燒起來，喝完這杯hirezake後，有種解脫的感覺，我總算安全的把這些東西吃玩了，結束了這次像坐雲霄飛車般高潮起伏的河豚美食體驗之旅。



下面是這家店的網站網站和地址，我覺得這家店的價位還蠻合理的，比其他我在網路上查到的野生河豚店便宜不少。



下面是這家店的一個Youtube影片，介紹他的白松露加河豚的料理。



Pros:
- 供應野生老虎河豚，午餐的價位比其它名店便宜。

- 有英文的菜單，服務生也會講英文，觀光客Friendly。

Cons:
- 帳單會自動幫你加10%的服務費。

Verdict:
Review: 4 Stars
Price Range: $$$(一個人午餐大約120-150美金)

我覺得這次吃野生老虎河豚對我來說，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美食的經驗，若你問我冒著生命危險吃河豚後的感想，我覺得就像爬山家冒著生命危險去爬Mt. Everest(珠穆朗瑪峰)一樣，其實很多人是要追求那種冒著生命危險才能達到目標的過程，以及目標完成後的成就感，我覺得這次吃河豚的經驗就像是挑戰美食裡的Mt. Everest，你說當我吃完後嘴中的美味，其實並沒有讓我特別印象深刻，我印象深刻的是這整個過程，是當我在等菜時心跳加快，手腳爆汗的緊張，是當第一道菜上來後，筷子拿在手中，心中卻想說我要吃下去還是就這樣離開這裡的猶豫，是當我心臟悸動，身體不自覺的顫抖，以為我就要掛了的恐懼，是當我吃完後，心裡的大石頭頓時而下的解脫感覺，對我來說，這次吃河豚已經超過只是美食的經驗，而是像我去跳傘一樣的冒險，這些種種的心情綜合在一起，是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經驗。

如果你問我值不值得為吃河豚而死? 我的答案是『當然不值得!!』，但你問我若沒毒值不值得吃呢? 我的答案是『這是個見人見智的問題』，我覺得這次吃到的野生老虎河豚好吃是好吃，但若是要和我所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比較的話，我不覺得這排的到前二十名，也許有些人會比我欣賞河豚的口感，也許這是因為我還沒嘗過野生的河豚肝或精囊，但我應該再也不會去吃野生的老虎河豚了，這個太刺激的冒險，真的是試一次就好，若我真的要再吃的話，我應該也會吃無毒的養殖河豚，也許去嘗嘗他的肝或精囊吧，但野生河豚?? 『I am totally done with this!!』。